木槭 | immuqi

我应该庆幸我属于大多数吗

2019/05/30


看完了期待已久的Rent(2008 Live),这几天脑海里都萦绕着这个剧,无论是人物,音乐,还是折射出来的社会背景。最初因为喜爱的云次方演唱过其中的 I’ll cover you 而知道这部音乐剧,因为话题的沉重性耽搁了许久都没有看。终于在昨天鼓足勇气看完,不出意外地在 I’ll cover you(reprise) 处落泪,但是引发思考的却不仅仅是Angel的去世。 其实只看了一遍,剧情还有很多没有完全看懂,但还是想先把暂时幼稚的想法记录下来。

  

在说更深人的话题前,还是想先聊聊我最喜欢的一对CP。剧中主要刻画的有三组角色,Mark, Maureen和Joanne,Collins和Angel,Roger和Mimi。其实看完全剧我最喜欢的反而不是Collins和Angel这一对,而是矛盾冲突不断,甚至有些狗血的Roger和Mimi这一对。兴许是有许多他们单独的唱段,他们之间的感情线更加饱满,矛盾的激发也更加虐心。

全剧最先抓耳的一首歌就是Roger独自完成的 One song glory。这时我们刚得知Roger身患艾滋,并且还有一个因为艾滋自杀的前女友。他没有选择前往Life Support也没有去看Maureen的剧,而是一个人在圣诞前夜独自消化自己将于人世不久矣的事实。初听这首歌,几乎每一句话都带着glory这个词,听起来凄凉又激亢。这种泄愤式的演绎,快走到生命尽头却努力想留下点什么的无奈,卯足了劲却发不上力的落差,将Roger的性格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大家面前。”Time flies, time dies.”

第二首感动我的是I should tell you。这是Roger和Mimi知道对方也有艾滋病的时候对唱的歌。这首歌恐怕是看完剧后唯一萦绕在我脑子里的片段,重复的旋律层层递进,太戳心了。这对爱人之间的问题从一开始就存在:他们都没有开诚布公,互相隐瞒了病情;Mimi还隐瞒了自己过往的经历,并且还是个瘾君子。但他们都不是刻意隐瞒,而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。在这首歌里他们试图向对方敞开心扉,互相接纳。

另一首让我落泪的是Mimi唱的Without you. 我没想到这么简单的歌词配上重复的旋律竟然能悲伤得令人窒息。你不在身边,世界周而复始,色彩焕发新生,但我眼里只有蓝色,属于孤独者的蓝色。

虽然二人短暂和好,但是在Goodbye love的唱段,Roger因为怯懦,最终放弃了与Mimi走下去的信念。

然而重逢时Mimi已经奄奄一息。Roger这时才为他唱起了那首他写了一年的歌曲Your eyes。看着Mimi在自己的歌声中死去是种怎样的感受呢,更何况Mimi才是这首歌的灵感源泉啊。到现在都记得他们初见的时候,hair in the moonlight重复了好多遍,那是多么浪漫又清冷的夜晚啊。现在是your eyes in the moonlight,却可能再也见不到你沐浴在月光中的曼妙身姿了。

其实,假若结局Mimi并没有因为Angel的指示listen to the boy’s song,而是在遗憾中死去,可能更符合我的审美,而且也符合了《波西米亚人》这部歌剧中的设定。兴许是不想让这部本就沉重的剧更加压抑,才给了一个相对完满的结局。

  

当然,一直占据在我脑海的并非这一段纠结的感情,而是剧作者试图向我们传达的价值观。剧中除了存在感比较弱的Mark,几乎没有一个所谓的“正常人”。他们是同性恋,是异装癖,是瘾君子,是艾滋病患者。记得在网上看到有人这么评价这部剧,说最讨厌Mimi,患病,吸毒,乱搞,觉得这部剧传达的价值观是扭曲的。

但这又怎么是作者的本意呢?

这部剧之所以产生如此大的社会震动,除了表达的“波西米亚精神”,还有它平易近人的表达形式。在网上看到一个剧评说得特别好,这部剧对边缘群体的刻画并不是居高临下而充满教育意义的。它是一个平视与嵌入的视角,就坦诚地展现这群人地生存状态,没有夸张,没有美化,没有过多评论。之所以这样,才让人觉得看完很舒服。

  

这些所谓的边缘群体,是客观存在于我们生活中的,只是数量少一些,声音弱一些,但我们不能否认他们的存在。我们更不能否认,他们是和我们一样的存在。

我们接受的一直是主流价值观,久而久之就会误以为“主流”等于“正确”。所以一旦接触到与主流“不同”的事物,第一反应不是去了解,而是排斥甚至憎恶。这恐怕是我们的通病吧,古往今来,人们都倾向于栖息在自己熟悉的思维模式里,而一旦有一个人敢于跳出舒适圈,便会受到社会伦理道德的严刑拷打。有的人,在身心的酷刑中浴火重生了,改变了历史进程,但更多的人都是在烈火中化为灰烬功亏一篑。当年罪恶的黑奴交易血洗整个非洲大陆,几百年后的林肯虽然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,但是因为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而被暗杀。现如今同性恋在美国的接受率已经很高,但是就在不到百年前,人们罔顾大科学家图灵做出的卓越贡献,还是因为他的性取向对其进行强制“改造”。如今人们懂得高呼“ME TOO”为女性争取应有的权益,但是在很多地方对女性的性侵发生后,人们依然认为被害者有罪。颠覆主流思想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事,很多人为此牺牲,更多人正在流血。

我不知道身处“主流”的人们,是从何获得的强烈优越感,而肆意对边缘的人们进行践踏。我常常会产生这样的想法,如果人类重新演化一次,还会不会形成现在的社会组织形式?我因为身处其中,我无法刻画出另一种社会形态,也就无法想象它会是一个乌托邦还是会比现今社会更加残酷。但是,在万万千千个平行宇宙中,是否有一个存在,“主流”与“边缘”反转,那些我们如今无比坚定信奉的准则,在那里都失去了话语权;那些被主流社会所排斥的群体,摇身主导了整个社会。那个时候,我们成为了所谓的边缘群体,我们希望怎样被对待?

我十分喜欢一部挪威剧skam,其中第三季一整季都在讲述Isak接纳自己是同性恋,以及学会如何爱别人、关心别人的历程。其中有两段Isak和Sana之间的对话让我印象深刻。第一次,Isak想问Sana对同性恋的看法,Sana毫不留情地说,同性恋是不应该存在的,是进化论所不允许的。第二次,Sana改变了看法,她告诉Isak,既然同性恋这么多年都没有被淘汰,说明他们的存在有其合理性。

我为Sana的成长而感动,她是一个穆斯林女孩,她本身就是难以被人们接受的“异类”,但是她愿意剥离自己的宗教信仰,去理解Isak的不同。而我们很多人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禁锢,为什么转换一下角度就这么困难。

  

他们挣扎在生存与毁灭边缘:Will I loose my dignity? Will someone care? Will I wake tomorrow from this nightmare?

但他们依然高歌La vie Boheme,他们用”love”来”measure a year”,他们仍然用力在活着。

“Is anyone in the mainstream?”

终有一天我不会因为自己属于大多数而感到庆幸。生而为人,谁都不用感到抱歉。